资料图

　　1902年梁启超发明“中华民族”一词，至今才一百余年。但并不能说梁启超发明了中华民族。中华民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繁衍生息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好久好久了，就像人类在“氧气”一词发明之前就一直呼吸氧气一样。

　　学界通常把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视为现代民族国家体系形成的标志。不过，欧洲现代民族的诞生其实更晚。民族国家(Nation-state)这个词，从字面看，似乎先有民族后有国家。但实际情形往往反过来，乃是先有国家后有民族。法国大革命建立共和国时，全国说法语的人口不到一半；意大利1861年建国时，全国只有2.5%的人说意大利语。在这个意义上，法兰西民族与意大利民族都非常年轻。

　　在欧洲中心主义史观之下，欧洲是文明的中心，从中心到边缘等而下之，遂有“中华民族”比欧洲现代民族年轻，甚至诞生于梁启超提出这个词之后的谬论。但事实是，中华民族比欧洲的现代民族古老得多。原因也很简单，中国封建制度解体远远早于欧洲。

　　战国时期，从秦国商鞅变法开始，废井田、开阡陌，封建制度走向解体，人们对领主属地的效忠与认同逐步转变为对国家/新共同体的认同，大家自称秦人、齐人、楚人、燕人、韩人与赵人等，但还停留在华夏诸国/华夏诸族的阶段，充其量只构成铸造中国人/中华民族的原材料。

　　随后，秦始皇一扫六合，统一中国，但15年后就土崩瓦解。其亡也忽，当然有暴政的因素，但还有一个常被忽视，甚至更重要的因素：民众缺乏对大一统秦的认同。

　　中国人/中华民族的真正缔造者是汉武帝刘彻。在他任内，对匈奴发起多次反击作战与主动作战，收复河套地区，控制河西走廊，打开了通往西域的大门(一带一路开山之作)，解除了长久以来匈奴对华夏文明的威胁。又收复南粤，开拓东北与云贵高原。这一系列作为奠定了中国版图的基础。由此，导致汉武帝治下的民众对这个国家与政权的高度认同，有高度的民族自豪感，他们不再自称秦人、齐人、楚人与燕人等，而自称汉人。

　　汉人是中国人/中华民族的原型与主体，正如WASP(白人、盎格鲁-撒克逊与清教徒)是美利坚民族的原型与主体一样。这种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的出现，是中国人/中华民族形成的标志。以此而论，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有了中华民族的原型。

　　这里对民族给出两个定义。客观主义的定义：一个种群的染色体尤其是父系Y染色体基因类型及频率与别的种群有显着差异，即有“共同的血统”，这个种群极有可能构成一个民族。主观主义的定义：一群人依据某些差异制造出对这个群体的特殊认同，并以此把自己与别的人群区别开来，这种特殊认同可以制造出新的民族。后一个定义更重要。前南斯拉夫地区的内战，起于特殊认同之形成。原来同一个民族，一部分人保有原来的宗教，另一部分人皈依了新的宗教，就撕裂为两个民族，进而互相仇杀。

　　所以，必须清醒认识到，民族的核心问题是认同问题。大家都认同中华民族，就有中华民族；如果容许某些人在制造自外于中华民族的特殊认同，那中华民族就岌岌可危了。这是最大的国家安全问题，是最大的意识形态安全问题，是最大的大是大非。

　　美国向来有“民族大熔炉”之称，搞的是这一套：不管你来自哪个国家与文化，都赋予你共同体其他成员一样的平等权利，然后一切看你个人努力，融入共同体就自然而然成为每个自负其责的新移民之追求。

　　1960年代以来，由于民主党大搞平权法案，通过对少数族裔优待刻意制造民族识别，搞“逆向民族主义”，美国的种族问题反而恶化了，但美国的底子还在。欧洲就麻烦多了。欧洲大搞社会民主主义、福利主义、多元文化主义与历史虚无主义，民族宗教问题反而一年比一年严重，几乎已经处在永嘉之乱的前夜了。

　　中国有永嘉之乱与安史之乱等历史教训。苏联解体与南斯拉夫解体，民族问题所起的作用不容低估。扞卫与强化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是中国的当务之急。为此，我们要扞卫中华民族的历史与先贤，从卫青、霍去病到左宗棠、王震，这些中华文明的积累者、中华民族的保卫者，应该时刻被铭记。

　　为此，必须警惕历史虚无主义。清人龚自珍说：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历史虚无主义盛行，是共同体危机的征兆。一位历史学者说：“虚无主义史观赞扬的伟大人物，往往是文明的挥霍者、共同体的毁灭者或汲取者。积累者和保护者反而默默无闻，甚至遭到蓄意的丑化。这些迹象的意义比事件本身更为重大。因为秃鹰不会在活人头上盘旋。老鼠敢于跳上餐桌，就是因为它们所在的船只岌岌可危。”

　　作者：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