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6年4月10日，贵阳孔学堂阳明心学与当代社会心态研究院正式成立，贵州省委书记陈敏尔致贺词，副省长何立出席、致辞并为研究院揭牌。其间，召开了以“阳明心学与当代社会心态问题”为题的高端理论研讨会，张厚璨等相关领域知名学者先后作了主旨发言，进一步就如何建设研究院、如何开展阳明心学与当代社会心态问题研究、如何进行阳明学研究与贵州现实社会的切入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之后，本刊开设专栏，连续刊登学者们在会上的精彩发言。

　　学者简介：孔喆，北京孔庙和国子监博物馆副研究馆员

　　我今天演讲的题目就是“大数据时代下儒学的生存和发展”。首先，简单谈一下大数据时代，其实是人类社会进入到信息化社会之后又个值得关注的阶段，它依托于人类社会从未享受过的大数据技术，我觉得大数据时代对于人类文化的发展，其实也给了一个非常大挑战的机会。

　　在大数据时代下，儒学一定要通过自己主动的调整，才能在势微百年之后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儒学创立以来经过了两千多年的发展，在当代中国儒学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在这个阶段，我想强调的是在大数据时代下，我们对于儒学的基本观点，应该是先要让儒学在这个时代获得喘息的机会，让儒学在这个时代先有能活下去的机会，使我们民族的文化遗产在这时代需要完成的现代化目标，从而在中国整体追求现代化的进程中，得到一个入围的机会吧。回到中心，恐怕远远不太可能了。使我们民族重要的文化遗产避免消亡的结局，并成为人类文化的一分子。

　　一、儒学的生存状态

　　20世纪初以来，儒学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如果我们想为儒学的生存找到一条具有可操作性的道路，那么就必须要正视儒学的生存状态。新文化运动以来，儒学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儒学在清末曾经有一次短暂的发展，但随着变法的失败而彻底破产，导致的恶果是彻底否定了儒学。此后，数次运动一直都把儒学作为直接批判的对象。考察这一时期儒学被破坏的情况，我认为主要有两点导致了儒学的没落：

　　第一，文字的变化带来了思维模式的变革，这对儒学的传播十分不利。白话文对以文言文为载体的儒学经典做了最彻底的切割。就传播来说，儒学的经典文本失去的全部的优势。白话文取代了文言文，更多改变了语言使用者的思维方式，尤其对于汉语这种音、形、义一体的文字体系来说是巨大的改变。当然，我们以今天所处的时代来看文言文被白话文取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就目前而言，白话文对以文言文来说，它是比较大的破坏。

　　简体字的推广，又进一步消融了很多汉字字体的形和义，加深了我们对的传统文化的隔阂。儒家的经典文本在这一时期就面临非常尴尬的局面，一是文言文现在已经严重脱离了现今中国社会人民的阅读习惯，而且文言文也已经远远超出了大多数人对于文字的理解和阅读能力，这已经是不可逆的一个过程。二是现代汉语的诠释已经缺乏了自己最大的时代感。我们现在看到的市面上大量以现代汉语诠释儒家经典的书籍或者科普类的读物，我们都会觉得有隔靴搔痒的感觉。当我们把小孩送到国学馆去学国学的时候，老师一般会从《三字经》《弟子规》和《千字文》入手，从这种最简单，它既有古汉语的韵律感又有古汉语的语义，培养孩子对古汉语的接受。接下来，一般会采用《论语》《诗经》《古文观止》，我们认为稍微入门一些的传统文化的读本。一般到了这个阶段，我发现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孩子已经不再喜欢国学了，还产生了很强烈的逆反心理。在现代话语的大环境下，推广儒学最尴尬的是缺乏生存环境。

　　第二，各种文化思潮的兴起对儒学带来巨大的冲击。马克思主义者眼中的儒学是腐朽反动的，儒家的纲常伦理道德只不过产生了大量的顺民，这和无产阶级革命是严重对立的，数次运动中对儒学都采取了敌视的态度。实用主义者眼中的儒学是落后的，不具有现代化特征的。儒学所能提供的经验在实用主义者眼中已经被打上了不适合中国现代化的标签，因而也没有什么机会参与到中国现代化的进程中去。我认为90%以上的参与者，对于儒学文化根本就不了解，他们对于儒学处于无知状态或者只知只言片语的状态。儒学所能提供的经验对于当今中国的发展没有很大意义，我们看到的是西方文明的发展中我们拿到的经验，更适用于中国现在的适用主义的追求，所以它被彻底的抛离于中国现代化的进程中。

　　依托政策产生的儒学推广、国学热、中国文化输出是儒学被有选择性地接受的现象，在儒学的社会根基薄弱的情形下，这些推广不会根本改变儒学的生存环境。当这些热潮一旦过去，儒学又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甚至再次受到批判，这是极有可能的发展倾向。

　　二、大数据时代下儒学的生存空间

　　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在《大数据时代》一书中提出了大数据时代最重要的是思维变革。

　　一是对儒学内容全部数据化的困境。儒学经过2000多年的发展留下了大量可供数据化的内容，但儒学相关产业盈利前景不明朗导致了资金投入缺乏保障。文言文为载体的儒学经典文本既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人们的阅读能力，又给传播带来了二次伤害，从而使依托全部数据来实现精确推广又变成了空话。为什么小孩子在学过基础的儒学之后，对进一步再加深儒学没有兴趣，就是因为这个不可逆的伤害。大数据时代就是为了盈利和做产业，如果我们不能进行精准推广的话，我们这个时代发展儒学岂不又是一句空话。

　　二是儒学混杂性的研究尚处于萌芽。儒学在古代中国确实影响了哲学、政治、经济、教育、文学、历史、艺术等多个方面。但由于古代中国并没有今天的这些学科分类，也看不到太多的相关学术着作，儒学的影响虽然有明确的混杂性的特征，但尚缺乏科学而系统的整理研究。由于儒学混杂性的研究尚处在萌芽，再加上社会大众对于儒学的了解程度和欣赏能力都很低，儒学要形成规模性的产业任重道远。

　　我举个例子，我去日本很多次，我看日本的文化产品跟我们的文化产品完全不一样。首先，我们要承认日本对于本土文化的保护比我们做得好。二是日本的匠人们，他们对于儒学、西洋宗教、佛学、本土神话的理解和混杂性美学表现，远远强于我们现在整个传统文化，包括儒学文化产业中从业者的基本理解，无法理解，就无法做出传统文化的好产品。

　　三是重视相关关系对于儒学生存的挤压。不求因果关系似乎意味着儒学在大数据时代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完全数据化，让用户来决定他们需要的数据有多少是和儒学相关的。但考虑到在社会大众对于儒学整体看低的背景，这些相关性的数据是否会被重视则很难判定。如果计算机对于命中结果和最终采纳结果再做分析排序的话，那么在不远的将来儒学的相关性则会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

　　儒学在大数据时代的生存面貌，儒学在古代中国也经过了多次的改换头面，历史上叫做顺应时势，其实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就是在特定的历史阶段完成了思维模式的转化。儒学其实很像一个操作系统，它拥有着称之为“深”的内核，同时改革自己的接口方便其他的文化运行在自己的内核之上。包括朱熹、王阳明，到现在的维新派，改良了很多次，其实今天的儒学文化就是在特定阶段完成了思维模式的转化。

　　儒学要借助大数据时代完成普世化。百年以来，儒学从未获得一次向大众进行自我说明的机会，大数据时代以数据为中心的思维模式让儒学和其他文化思潮一起获得了大规模推广的契机。儒学的优势和劣势都恰恰在于它已经深入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试图让普通人从想当然到知其所以然而后津津乐道就需要借助大数据时代，我们需要使用现代汉语对儒学的原始经典文本进行准确的解读并使之数据化。

　　北京有一座龙泉寺，它被称为中国学历最高的寺庙。前两天，我和他们的一位居士联系了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科研项目，他们有一个“大数据时代推动佛家研究”，我发现它已经远远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简言之，我们利用大数据时代让儒学完成它的普世化，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儒学生存的关键。我们希望的是，最好能做到从青少年成长过程入手，先调动起来他们的兴趣，然后用最容易接受和更多样化的方式，就像贵阳孔学堂现在做的各种礼仪、各种传统文化节日、各种节气，先让他们产生兴趣，而且用多元化的方式让他去接受。同时，我们要保持住趣味性和持续性，来加强他们对儒学的黏性。如果长时间，比如我们对100个青少年进行这样的培训的话，如果能有五十或者四十个成为儒学的参与者，他们懂得儒学，儒学在他们身上就保留了活力，在下一个时代到来之前，儒学还是有希望的。

　　儒家的世俗性和道德自律对大数据时代具有适应性。儒学的普世化取决于它的世俗化，而大数据时代的社会正是一个高度世俗化的社会。儒学的世俗化是要将儒学变成与这个时代民众情感认同的意识形态，使儒学能够成为大数据时代民众的潜意识。大数据时代下的理想状态是利他主义，但以数据为中心的思维模式使数据有失控和独裁的倾向。儒学的道德自律得到了可操作的空间。

　　其实儒学原本是比较世俗化的学问，他经过孟子、董仲舒等种种发展，它变得非常的神秘化、崇高化。但大数据时代是非常世俗化的社会，我们对于一切神圣都要解构，我们要反动它，我们要蔑视它。而我们现在依旧把儒学拿来，这种情况下存在的意义就越来越小。我们想把儒学作为世俗中和情感生活中的一个桥梁，我们让普通人走在桥梁之上，不管这个桥梁是什么质地的，不需要你知道桥梁的构造，我只需要让你知道我要走过去，我需要这座桥梁，就可以了。这就是这个时代推广儒学，完成世俗文化所要做的基本理念就在这儿。

　　今天主要讲的是理念，方法有赖于各位从业者更多去开拓。

　　大数据时代下，马云讲过一句话，现在这个时代是从IT到AD的转变。大数据时代，我们要做的是利他主义，我们要本着透明、公平、分享的原则，让整个社会都因为数据而得利。我认为这是非常理想主义的大数据时代下的状态，所谓的利他主义非常理想化。但是我们要考虑到，在大数据时代下个人的隐私和自由都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是双刃剑。对于数据的滥用不可避免，有的东西还不能被数据化，我们如何去提炼数据和使之为人服务，还有待操作。大数据不适合和不适应的地方，会给社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我们拥抱大数据是为了盈利，为了建设更好的世界，如果我们推行道德自律的文化思潮，儒学只是其中之一，如果我们把儒学作为道德思维之一向社会进行普及的话，可以为大数据时代下避免出现数据独裁或各种数据危机提供操作的空间。

　　儒学的大数据化使儒学的研究获得了更多的资料。儒学的大数据化使儒学的研究获得了更多的资料，学术成果之间的交流也变得更为简化。儒学在这个层面上的发展基本上还是遵循了信息时代的模式，大数据时代带来的更多是数据上的量变。

　　儒学可以通过和其他学科的互动获得发展。经济全球化重压之下的文化反现代化倾向，在反思现代性对于文化的影响中，儒学成为了一部分欧美研究者的工具。我们客观上要建设一个排除、多元，而且有深刻的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能力的新时期中国文化，儒学可以借助大数据时代进行参与，同时和西方文明得到更多对话的机会。如果儒学能够依托大数据发掘出自身在经济、建筑、音乐、艺术等多学科中的新价值，那么儒学的发展将会变得更有前途，对于儒学的产业化也大有裨益。

　　十八世纪西方的实用主义，可以看到儒学对伏尔泰、亚当斯密的影响，而经过发展，西方的思维和文化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儒学已经沉淀、式微，各种不景气，我们现在又获得了同等对话的机会，这是利用大数据时代有可能做到的。我在2011年1月1日到2012年1月1日的整整一年中，搜到了关键词有5百个，哲学类占23.04%，社会学占26.67%，此外还有文学、经济学、艺术学、传播学、法学，如果儒学能依托大数据进行发掘，如果能够在建筑业、音乐、经济等商业管理中体现自己的价值，儒学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不是艰难的问题。

　　最后，儒家绝对不是一种排他的学问，但儒家也不要就走一个包容性的路线而已，要走一个多元化的路线。我们要欣赏一个人不愿意仅仅做一个善人而已，要做一个信人，要做一个美人，做一个大人，这种发展是人性光辉的发展。但人性最基本的是如何能够存活，有一些基本的价值，这些价值儒家掌握得非常全面，没有这些价值，人就不能成为人。但这些价值要充分地发展可以从各种各样的渠道发展。

　　我认为，在座的诸位如果有心的话，当人类进程来到大数据时代，我觉得儒学还是有机会在这个时代生存并获得发展。

　　谢谢大家！

　　(本刊编辑根据孔喆先生在科学与艺术研讨会贵阳分论坛暨科学、艺术与传统文化论坛上的主旨发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