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56年(宋嘉佑元年),苏轼与其弟苏辙游成都大慈寺,对唐代画师卢楞伽的作品倍加赞赏,称大慈寺壁画“精妙冠世”。宋成都府尹李之纯在《大慈寺画记》中明确记载寺内有画像15500壁以上,所有画像“皆一时绝艺”,是一座极其珍贵的艺术宝库。历史上,大慈寺所有的壁画均毁于战乱,现今无一幅存于世。
961年后的今天,四位山西大同的神秘贴金人在大慈寺重绘贴金壁画,第一幅长4米高2米的天龙八部贴金壁画已经在他们手中面世。你很难相信,眼前憨厚淳朴的师徒四人原本是山西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将在这里重塑大慈寺壁画的精彩。
师傅亢守广从小在家务农,农闲时喜欢绘画,10多岁时一边务农一边拜师保定的一位泥塑、壁画老师,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几十年下来,他带出了10多位徒弟,贴金彩塑了上百尊造像,目前中国室内最高的一尊16米高造像就是出自他的手。
早上8点推开大慈寺祈福殿厚重的大门,师徒四人已经忙活开了。空荡荡的大殿里一尘不染,四个人正全神贯注地忙着给造像和壁画腻粉、着色、贴金,相机拍摄的咔嚓声竟然丝毫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贴金箔,简称“贴金”,是一种古老的技艺,延续了数千年。3000多年前的商代中国人贴金箔技术就日臻成熟,被广泛用于皇宫贵族或佛像寺庙的贴饰。自古以来,金箔的配方和贴金箔的绝技是密不示人的。人们很难想像匠人们是如何将黄金打造成薄如蝉翼的金箔,又如何将柔如丝绸的金箔贴饰在各种物体上的。
休息间隙,在亢守广的演示下撩开了古人贴金箔的神秘面纱。“金箔很轻,贴的时候一定不能有风,有时甚至还要屏住呼吸。”拿起一张夹在两片薄纸中的金箔,亢守广将它轻轻撕成小条,将薄纸掀开,黄灿灿的金箔就露出了真身。“金箔就是用黄金锤成的薄片,制作它工序有10多道。一克黄金可以打制成约0.5平方米的纯金箔,厚度仅为0.12微米,真的是比鸿毛还轻,比蝉翼还薄,比绸缎还柔!”这些真金锻造的金箔贴在器物上,至少能维持70年的光泽和闪亮。不过想贴好它们可是需要功力的。
壁画要想贴金,先要在墙面上腻粉,腻粉的部位多为人物冠帽或衣服裙摆。“壁画贴金不可多,仅为点缀。多了的话,金灿灿的反光会抢了壁画的颜色和韵味。”39岁的任贵禄是亢守广的徒弟,他可是位腻粉的好手。随着双手在粉袋的挤压和移动,细若游丝的白色粉浆就固定在了壁画上面,人物的裙摆和冠帽瞬间立体了起来。任贵禄跟随亢守广已有10多年,“师傅身上有太多我们还没学完的东西,当初他训练我腻粉的时候,我在一个大木板上整整练了两年才允许上墙。”
无论是给造像还是壁画贴金,都要做好细致的打磨和清洁,必须做到一尘不染。贴金前还需刷上一种特殊的胶。胶的黏稠度、描上去的薄厚,都是成败的关键。擅长贴金的曹建全说,“这种胶的粘性在刷上后可保持半个小时到十二小时,胶一干就必须开始贴金。”空气的湿度决定胶干的时间,如果胶未干就贴上金箔,不仅金箔会起皱,纯正的金黄色也会受到影响,贴金人必须做到对时间的准确把控。
话语间,曹建全和宋青二人已经将金箔撕开,屏住呼吸的他们已轻轻将金箔贴了上去,一支柔软的羊毛笔在反复刷擦粘贴的部位。造像平直的地方一张金箔贴上即可,真正考验他们的是那些凹凸的部位,人物的手指往往要耗费三四张金箔才能盖好。其实在贴金的过程中,轻若鸿毛的细小金箔四处飞舞,往往弄得贴金人满头满脸都是,或许会在不经意间落下一些职业病。
白壁为底,师徒四人用他们流畅的笔触和纯熟的贴金技艺将一幅震撼的天龙八部壁画呈现在世人眼前。细看壁画,人物造型简约生动,色彩清淡雅丽,人物肌肤得益于立体晕染竟然有少许莫高窟的绘画遗风。“能将我们绘制的壁画留在成都,这是我们的幸福。接下来我们还要将更多的壁画留在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