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后来流落为地方戏,昆曲成了昆剧
两宋音乐文化的沿袭首先是在诵读古文诗词活动中悄然而生,诵念古文是有腔调唱出来的,咬字发音多以《广韵》为基础。唐代崇尚佛教、道教,最后使得中国的文化多彩,不同于汉代的儒家治国。到了宋代趋于稳定,特别南宋朱熹复兴儒家治国以来,有人说成是嫡出正儒发展的历史时期。
金元时代的诸宫调和院本、杂剧,包括元曲,都十分酣畅痛快;南戏戏文写的多是爱情故事、家长里短,得到的自然是花间派衣钵,即是在浅文学的基础上发展,也是有更深层次的变化,戏剧矛盾冲突还没有那么激烈。南宋朝自北宋迁都临安,经济基础在全世界首屈一指,因此艺术创作也多是偏向安逸,南戏的戏文里政治矛盾冲突平淡,大部分都是爱情以及忠孝的主题。但是,北朝的金元诸宫调以及院本、杂剧就不同了,特别是元代的创作,社会最底层的文人需要借此抒发自己的不平。
元杂剧的特点是利用口语白话,创作出曲词像诗词一样的意境。白朴的《唐明皇也梦梧桐雨》、关汉卿的《关大王独赴单刀会》以及根据《莺莺塔》的传奇故事,发展成王实甫的元杂剧《西厢记》等。这时期的文人们写元杂剧被歌女歌唱,而后马上就能有社会影响,这种创作矛盾冲突突出,大多写历史故事或爱情故事,因为立意很集中,又是口语化的唱词,使得广大观众们喜闻乐见。可以说这一时期的妓女们比文人们“略输文采”,而文人们则比妓女们却又“稍逊风骚”!
而后的昆腔则是由中国的南北主流音乐合在一起,以演唱南北曲作为统一认可的局面不仅在剧坛称霸,就是在丝竹音乐、民间小曲、道教音乐中也都长有一席之地。如果说清代道光年间,从地方戏曲发展而成的京剧走进了宫廷发展,那么到了光绪初年后西太后慈禧让京剧在宫廷堂而皇之地承应大戏。而后的京剧又成为一种新生的礼乐文化,使得江青用“样板戏”普及到全国各地后,那么昆曲自然流落到地方戏的位置上,称之为昆剧也就不足为奇啦!
李笠翁时代之后的昆腔是舞台戏时代,此前则是庙堂上的礼乐范畴
中国儒学要求言简意赅,写出来的诗词或是半文言的韵文体很能打动人心,这就是中国的文字音韵的特质表现力。如果曲词都是白话文就失去原有的味道了。落实到文字的东西都是要经看才行,百听不厌的才是好文辞。元朝和南宋朝以来的戏曲剧本就是这样的好书。
元朝统一中国后,南北曲合流成为昆山腔,一直建立在文人雅集和庙堂礼乐文明的基础上。
明朝在儒家治国的基础上,南北曲的表演完全是以一种宗教的态度去完成,必然要演阐道除邪、忠孝节义的故事内容。元曲就像黑白片时代的作品,明朝的南北曲传奇好比电视连续剧,动辄三五十出,直到清初还是这个状态。明代创作这些传奇的人大部分都为政做官,当时的文人圈有几个等级,一是真正的准文人,指的是做官谋政、治人治世、他们才是写诗词传奇的全才。汤显祖、李开先、梁辰鱼、沈璟、王世贞等,这些人物都是在政治之余、诗词之余写一些南北传奇,也是用来抒发自己的心里话;还有一类小知识分子,生活安逸,他们的作品也流传下来了,特别是明末清初以来的戏;第三个等级是专门为了写戏而写戏的文人,代表人物就是凌蒙初、冯梦龙等,他们都是明代末年改雅为俗的新文化倡导者,他们的创作都是反应有关明代末叶的社会状况。
清代以来,着名人物莫过于洪昇、孔尚任啦!李笠翁在民国以来被吹捧成是清代的鲁迅先生,实际上他是中国文坛上的新派人物,对于昆曲只不过编纂一些戏目,依附权势靠着做官的人活着,类似现在的文化商人,集编、导、演于一身备受近代戏剧家吹捧,现在一些戏剧导演索性就把李渔奉为祖师爷。这也是为了给这一代导演创新做样板,免得找不出来领军人物。
清代初中叶以来的文人走向没落,改雅为俗的文体变化也是社会必然,这多少都是受元代末年的影响。为什么说昆曲不是戏?通过这些历史现状,我们可以看到,李笠翁时代之后的昆腔就是舞台戏的时代了……
昆曲不是戏,而是中国文学,特别是古典文学诗歌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从昆曲流传下这么多文字的剧本就可以知道,昆曲不是戏,而是中国文学,是古典文学诗歌的一部分。在中国古代,读书不足写诗,写诗不足填词,填词不足度曲,度曲就是写昆腔曲牌子的唱词。
中国的剧场文化很晚才出现。由于有乐籍制度,梨园行在雍正十一年以前是不能营业的。演艺人员叫“乐户”,他们不能置办田产,不准参加科举。乐户的来源除了家传还有经抄家以后的官员家属,男人为奴,女人为娼,善歌舞者做乐户也是当时的律典。凡是成为乐籍的人永远不能翻身,不得嫁给农民、商人或是手工业者,只准在梨园乐户之间通婚,想嫁高门,或许可以通过嫁给官员做小妾。乐户班子由官府部门监督,只在庙台或堂会的演出生存圈里生活。还有一些官僚乡绅的有钱人家里豢养戏班,除了承应本家的堂会,也可以到别人家去演戏。
乐籍制度自雍正十一年被废除,因乐户消失后此时大众艺术家便出现了,这就是演艺人员们可以自己组织戏班。民间自发成立戏班,去茶园里唱戏,主要为了卖茶,这种模式维护了一百多年以后,逐渐受到西方的影响,从上海租界的洋剧场发展为卖戏票,也有如同现在的这种打电话预订,送票上门,货到付款;发展到直接去戏园买票的模式现在依然进行着。
京剧是在徽班的基础上发展来的,原本四大徽班进北京唱的都是昆腔,因为观众并没有剧种概念,夹杂着一些时调小曲喜闻乐见的戏目不足为奇,而后便愈演愈烈。乾隆五十五年,四大徽班陆续进京后,改雅为俗的剧场文化逐渐诞生。原本服务于庙台的演出转向茶园演出,出现了“捧角儿”的态度。以前都是捧剧本听曲,不考虑演员。后来,各个地方都可以挑班演地方戏,挑班以后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剧场文化,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说出现了戏。昆曲成为戏以后的名演员都有艺名,但是一般却没有姓,比如醇亲王府出身的荣广、荣仁、荣会等原来都是在戏单上没有姓氏;当时唱戏是社会最低等级的人,这样也是为了不毁伤祖宗。
戏是虚动干戈,剧注重噱头。戏剧是跳神运动的延伸,昆曲是礼乐文明在庙台时代进行的宗教艺术,后来发展为供人娱乐欣赏的艺术。君子爱乐,乐其道;小人爱乐,乐其欲。在欣赏艺术方面,做君子,还是小人,都是需要选择的……
要用看古玩的眼光看昆曲
自雍正十一年以后,经历了六十余年,大众的艺术诞生了,新的声腔兴起了,出现了皮黄腔、梆子腔、弦索腔以及各地小曲小调,这些喜闻乐见的民间娱乐性艺术堂而皇之地登上大雅之堂,他们也曾被政治所用做宣传,酝酿出新的礼乐文明。新的礼乐文明必定压倒旧的,但是旧的却久衰而不亡,留下来的肯定是好东西,新的东西经过七八十年的洗尽铅华,也总会留下一些干货。那么,就如同中国文化的发展观一样,最后积淀下来的必然可以留得住。
现在昆曲已经成为全世界人类口述非物质文化遗产了,我们应该“抱残守缺”地加以保护,也没必要用科学的眼光去发展它成为万世瞩目的青春艺术,像什么加入电子琴、交响乐,或是把经典名着改编演成话剧、把外国名着改编为昆曲等,这样的改革创新过于攻乎异端,注定不会长久反而会加剧昆曲的灭亡速度。
希望大家好好学习汉字,学习古来遗留下的礼乐文明,读一读经史子集,所谓经史为本,诗曲为末,经史学透了,自然能够理解诗曲了。我们要用看古玩的眼光看昆曲,凡是听不懂的词,近乎于唐诗宋词的雅韵,有不认识的生字的本子,肯定是好东西,您要是听得懂就错了;歌唱上嗓音没有声乐的共鸣,依附于丝竹音乐;表演上以歌舞演故事,以身段解释台词;剧情有起承转合,有主线,有副线;最好是全男班或全女班,这样的舞台昆曲才算基本可以维护遗产的方向。
在古代,舞台上的呈现只是昆腔艺术的一角。其实,昆腔传奇可以当古典文学诗词来读,昆腔的音乐文化里继承了宋元音乐。昆腔是曲牌联套体,保证了音乐的稳定性。昆腔传奇在民俗方面有很多记载,可以把明代以来民间生活展示出来,在戏剧中都有体现出来作为依据。明代的历史典籍中有一些不太准确,唯独看昆腔传奇可以作为明代的风俗宝典。因为昆腔传奇在写某一个朝代的风俗时,都会按照社会现实的标准写。明史在这些方面写得很草率,而今我们只能在传奇中窥见明代的真实民间生活了。
昆曲不是戏,更不能把昆曲当儿戏,我们应该把它当做儒家礼乐文明的延续去看待。
互动
问:请您推荐一些关于昆曲的书籍。
答:《六十种曲》包括了大部分经典的昆曲传奇剧本,里面的诗词文典都很了不起。钱南扬校点《永乐戏文三种》,这都是最早的南戏剧本,有些曲牌子是直接从宋词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再读《元曲选》、《元曲外编》以及《琵琶记》、《荆钗记》、《白兔记》、《杀狗记》、《拜月亭》这五部南戏,还有汤显祖的《临川四梦》,这里包括《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紫钗记》等。沈璟的全集和梁辰鱼的《浣纱记》、王世贞的《鸣凤记》、阮大铖的《燕子笺》以及清代的李玉全集和洪昇的《长生殿》、孔尚任的《桃花扇》、蒋士铨全集、杨潮观的《吟风阁》等等。
问:“君子爱乐,乐其道;小人爱乐,乐其欲。”您是如何界定“道”和“欲”的?
答:道,导也。“君子爱乐,乐其道”就是在娱乐方面要注意这个人的道正不正。能给身边的人和自己带来什么,能为后世带来什么,这就是“道”。现在古琴的发展和昆曲的大改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欲”上下功夫,忽视了道义。从道义上讲,一个君子的品行至柔而至坚。某一个艺术门类,都可以令人赏心悦目,但表现在道上还是在欲上,这是我们要关注的。
“小人爱乐,乐其欲”是一味地玩物丧志,必须要加以节制。如果把艺术建立在欲望上,不去考虑在怡情遣性的背后还有深刻的涵义,还有更深刻的教育意义,那就是小人热爱艺术的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