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讲座报名
  • 最新活动
  • 电子微券
  • 精彩专题
  • 报名须知
[报名须知]

报名方式:
1.微信报名:用户需要在微信搜索“贵阳孔学堂”,或手动输入微信号:gyconfucianism,添加并关注“贵阳孔学堂”微信公众号,点击底部菜单“讲座报名”即可进入报名系统(适用于高校学生听课修学分及市民网络报名);
2.现场报名:市民可前往贵阳贵阳孔学堂文化传播中心推广部活动科进行现场报名【详细】

龚鹏程:当医术遇上儒业 从”道林养性”到“儒门事亲”

2017-12-12 03:15 来源:龚鹏程大学堂(微信号culture_gpc)
资料图,来源网络

  中国医学的发展,起于巫祝之禁咒祈禳,认为疾病是因鬼神作祟之故。其后则用汤醴草药,并逐渐采用针法与灸法。在战国以迄秦汉之际,经脉理论渐次形成。鬼神祟人之观念,渐为“邪气致疾论”所替代,因而发展出以“补泻”为基本原则的调经理气治病法,并由针灸运用到汤液方面,导致医术发生典范转移的现象。古之巫医,分化成为巫与医。

资料图,来源网络

  不过巫与医的分化并不斩截,仍多相混,所以此时的医术也可称为“道医”。秦汉南北朝医学主要是根据道教思想,广泛吸收禁咒、存思、服气、按摩诸术法在发展着。

  宋朝以后,医者之传承渐渐依附于儒学体系,出现“儒医”的观念,不但以《易经》等儒家经典来解释医籍,排斥禁咒、服食、辟谷、调气诸法,且不承认神仙家及房中术可列入医学传统中,形成另一次典范转移的变革。原先的“道林养性”之说,渐成“儒门事亲”之业。

  一、中医传统的变迁

  所谓儒医,就是医术在宋以后,渐与儒业合流。据《宋史》,医学初隶太常寺,崇宁间改隶国子监,分上舍内舍外舍,属于太学,亦有科举。且儒者从事医学颇多,如今传《苏沈良方》八卷,即是沈括所集药方,而后人又以苏轼医学杂说附之者。苏轼有友人庞安时则着有《伤寒总病论》六卷。安时弟子张扩、侄孙张杲又着《医说》十卷。

  同时金张从正则撰有《儒门事亲》十五卷,谓医道为儒者奉亲必备之知识与技能。至元朱震亨,乃许谦门人,以医为儒者格致之学,着《格致余论》,为一代医宗。

  嗣后如明朱崇正作《仁斋直指》附遗,崇正即字宗儒。儒者本其格物致知之态度以究探医学,并借以表达仁人爱物之意,医儒一体。朱震亨与朱崇正这些例子,都具有典型的意义。后世“儒医”成为一个常用词汇,便是因此而来的。

  风气之起,应在唐朝。当时王冰注《黄帝内经素问》,已发现只以老庄来解释《素问》并不够。老庄论阴阳甚少,又不论五行、不谈音律,故为了说明《素问》“和于阴阳,调于四时”、五脏配五行、五音、五方的理论架构,王冰必须引用《易经》论阴阳乾坤、《尚书·洪范》论五行,以及《礼记·乐记》的部分来做些补充。

  但这时王氏引《易》,还常显得生硬牵强。如〈阴阳离合论篇〉:“帝曰:『原闻三阴三阳之离合』,歧伯曰:『圣人南面而立,前曰广明,后曰太冲』。广明,下文有解释,云:“中身而上,名曰广明”,指身体正面的上半身。可是王冰注却说:“南方丙丁,火位主之,阳气盛明,故曰大明也。向南治物,故圣人南面而立,《易》曰:『相见乎离』,盖谓此也”。这不是挺荒谬吗?

  然而,这也可以看到一种趋势:《素问》本身和《易经》原没什么关系,可是却有人总想替它们牵牵线、作个媒。这种倾向,在王冰之后越演越烈。

  如宋林亿《重广补注黄帝内经》即以《易纬·干凿度》来解释《素问》为什么称为“素问”,谓:“干凿度云:『夫有形者生于无形,故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症由是萌生,故黄帝问此太素,质之始也。《素问》之名,义或由此”。

  这实在也是牵合附会之谈。太素之说,起于《易纬》,黄帝时怎么可能用此为书名?设若书名乃汉人所题,故用《易纬》之说,称其书为《素问》,那么书中又为何完全没有讲太始太素之类事?

  但林亿之所以会如此征引,其实正显示了他欲将《易经》与《素问》相关联的用心。故〈阴阳应象大论篇〉说:“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阴静阳躁,阳生阴长,阳杀阴藏”,林氏等新校正便说:

  阴长阳杀之义,或者疑之。按《周易》八卦布四方之义,则可见矣。坤者阴也,位西南隅,时在六月七月之交,万物之所盛长也。安谓阴无长之理?干者阳也,位戍亥之分,时在九月十月之交,万物之所以杀也,孰谓阳无杀之理?以是明之,阴长阳杀之理可足矣。

  以《周易》八卦分布四方来解释阴阳消息,实为王冰所不及论。但此风既开,四方八卦之说便泛滥于医学之中了。《灵枢·九宫八风》说“太一”在一年之中依次移居九宫,论者便以四方八卦来比附。

  太一,是北极星,北极不动,北斗之斗杓则随季节旋转,古来均依斗杓所指十二辰来区分节气,一年分为廿四个节气。斗杓所指之辰,则称为月建。例如冬至节,月建在正北。这是十二月与辰、方位、节气的配合。另外,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分属八个方位,称为八宫,每宫得四十六日,天门地户两宫各仅四十五日。如果再将这八个方位跟上面所说的十二月、十二辰、廿四节气配合起来,即是所谓太一移居,八宫各分配三个节气;加上中央,共为九宫。

  这种天文与节令的配合,本来是因医学理论重在“调四时,合阴阳”而设,故八宫又配以八风。谓各节令有符合节气的实风,主资长万物;也有与时令节气相反的虚风,主收杀万物。所以人应注意驱避风邪。但它谈八宫八方位,却给了以四方八卦来论医理者一个好机会,论者立刻将八宫和八卦结合起来,形成一个图表。

  其实《灵枢》原文根本不曾谈到八卦,八宫分别是叶蛰、天留、仓门、阴洛、上天、玄委、仓果、新洛。后人勉强以八卦与之配属,遂只好刻意去解释为什么叶蛰宫是坎、新洛宫是干。例如倪仲玉说艮居东北,主立春、雨水、惊蛰、“艮为山,正而不动”,故名天留宫。离居南,主夏至、小暑、大暑,“日月丽天,主离明在上之象”,故名上天宫。干位西北,主立冬、小雪、大雪、“新者始也,洛书载九履一、一乃干之始”,故名新洛。凡此等等,都显然是误说。

  换言之,《素问》《灵枢》可能在早期皆近于道家义,道家人士也是两书的主要传承者(日本多纪元胤《医籍考》甚至认为:“《道藏》中有玉枢、神枢、灵轴等之经,而又收入是经。则『灵枢』之称,意出于羽流者欤?曰灵枢、曰九虚、曰九灵,并是黄冠所称,而九卷《针经》为其旧名也”)。可是越到后世,它与儒家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密。由道医逐渐发展为儒医的轨辙也由此可见。

  二、道林养性与儒门事亲

  道教观念具存于医学中,而其后转为儒家立场,其实是一种趋势,并不仅表现在对《素问》《灵枢》的解释上。如隋太医博士巢元方等所编《诸病源侯论》,为我国第一部全面性的病因学专着,其中卷廿三即有〈尸病诸候十二论〉。什么叫做“尸病”呢?

  这完全是道教中的一个观念,说:“人身内自有三尸诸虫,与人俱生。而此虫忌恶,能与鬼灵相通,常接引外邪,为人患害”。三尸,又称三虫,据说上虫居住在上丹田,名彭倔,色白而青,使人嗜欲痴滞,又伐人眼。中虫住中丹田,名彭质,色白而黄,使人贪财,好喜怒,浊乱真气,魂魄失常。下虫居下丹田,名彭矫,色白而黑,使人耽酒好色,伐人胃命。因三虫都姓彭,所以又称为三彭。

  道教人士认为这三虫不但会作祟让人速死,更会窥人罪过,每逢庚申日就上天去打小报告。因此想修炼成仙的人,必须要“守庚申”“杀三尸”。唐张读《宣室志》云:“凡学仙者,当先绝其三尸。如是则神仙可得。不然,虽苦其心,无补也”,讲得非常明白。

  在深受道教影响的医学传统中,三尸不但被认为是真实存在的三条虫,也认定了有些病候即是三尸所引起的。巢元方《诸病源侯论》之所以会列出〈尸病诸候〉,就是由于这样的背景。

  据巢元方说,尸病包括诸尸、飞尸、遁尸、沈尸、风尸、尸注、伏尸、阴尸、冷尸、寒尸、丧尸、尸气等各种情况,症侯各异。这些症候,在其他医书中可能会以邪风邪气来解释,但在此书中都以尸虫作恶为说。其治疗之法,除了汤熨针石之外,也采用道家的导引法,例如治伏尸法,即须叩齿二七次,咽气二七次,反覆做三百通,做满二十天。

  采用道教导引法治病,不仅此一处,如治牙病,它主张于生日梳发时,叩齿九通,默念咒云:“太帝散灵,五老反真。泥丸玄华,保精长存。左拘隐月,右引根。六合清练,百神受恩”,咒毕,咽唾三过(卷二九)。足见导引及咒术之治疗功能,是它所充分肯定的。

  这种情况,在孙思邈《千金要方》中一样存在。孙思邈本人被道教尊为“药王”、其着作收入《道藏》中,均非偶然幸致。卷一〈大医习业第一〉开宗明义便说:

  凡欲为大医,……又须妙解阴阳禄命、诸家相法,及灼龟五兆、周易六壬,并须精熟,如此乃得为大医。……不读老庄,不能任真体运,则吉凶拘忌,触涂而生。至于五行休王、七曜天文,并须探赜。

资料图,来源网络

  这是指医生的修养方面。在医法部分,他也很重视“养性”。卷廿七专就养性的问题,列了道林养性、居处法、按摩法、调气法、服食法、黄帝杂忌法、房中补益等项。其内容则完全是道教观点,认为养性才是无病长寿之本,去名利、除喜恶、戒声色、绝滋味、存精神,然后再用存思、按摩、调气等法。其说颇可与陶宏景《养性延命录》之说互参。

  《千金翼方》中同样保存了这个讲法,卷十二〈养性〉卷十三〈辟榖〉卷十四〈退居〉卷十五〈补益〉,可说即是《千金要方.养性》的扩大与延绩。卷二九及三十的〈禁经〉上下篇,更是咒禁治病的重要文献。

  宋朝以后,儒医之说兴起,“道林养性”逐渐不被医家重视,医生以“儒门事亲”自附于儒林,对于鬼神致疾说大肆批评(如《儒门事亲》卷一云:“疟之甚者,则归之怪崇,岂不大可笑耶?《内经》谓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何世俗之愚而难化耶?”),也指责方士“谬说鬼疾,妄求符籙,神祷辟匿,法外旁寻,以致病人迁延危殆”。道林养性之说,概不叙及;按摩、调气、服食、存思等法,亦极少采用了。

  整体趋势虽然如此,道教医术仍间存乎其中。如金张从正《儒门事亲》卷五谈到治疮疖肿瘤、疮肿丹毒、金疮、鱼刺入喉,以及妇人乳痛、小儿身瘦肌热、疟疾不愈,乃至禁蝎,都用禁咒之法。其中治鱼刺入喉之咒,明言出于《道藏》,是让病人念:“吾请老君东流顺,老君奉敕摄摄,摄法毒水,吾托大帝尊,不到称吾者,各各现帝身,急急如律令,奉敕摄”。又,其书最末尾部分还谈到辟榖绝食的方法,提供了一些辟榖的药单。这些,都是它顺着整个医学传统讲下来,而尚未能以儒家观点完全扫除道教医术渊源的痕迹。

  情况类似的,是北宋元丰年间刊布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此书以方剂为主,其中即颇有道教祖师所传之药方,如纯阳真人养脏汤、南岳魏夫人济阴丹之类。另有用符者,如催生符;用禁咒者,如产妇将生产时,用体玄子借地法,念咒向鬼神借地安产;又铺产地草及床褥,念禁草咒;产时贮水念禁水咒。编者并相信方位宜忌之说,收录了“胎神游方”“推妇人行年法”“逐日产母生子宜向方”“逐月产母宜忌向方”“逐日日游神”等并非方剂的治法。

  其后,政和年间奉敕编的《圣济总录纂要》后面也有三卷谈神仙服饵之法,或烹炼砂石,或咀嚼松柏,或吐纳、或斩三尸。情形亦略与《局方》相似。

  故真正能由道医转入儒医,恐怕要迟到元朝的朱震亨。

资料图,来源网络

  朱氏撰《格致余论》,自序谓:“古人以医为吾儒格物致知之一事,故名其篇曰格致余论,未知其果是否耶?”虽推源于古人,语意上却看得出是自立新说,故又云:“《素问》载道之书也,词简而义深。去古渐远,衍文错简,仍或有之,故非吾儒不能读”。句句扣紧儒家,将医道纳入儒者事业中来。

  其《格致余论》开宗明义,仿孙思邈《千金要方》,先谈养性之要,但将道门养性之理论,转为儒家的去嗜欲、收放心:

  传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余每思之,男女之欲,所关甚大;饮食之次,于身尤切。世之沦胥陷溺于其中者,盖不少矣。苟志于道,必先于此究心焉。因作饮食、色欲二箴。

  这两篇箴文,与稍后的《养老论》《慈幼论》,把医术和儒家的伦理观完全结合起来了。其书及《丹溪心法》也都全然不用禁咒、存思、服气、辟榖、符籙诸说。影响所及,几夺道医之席。明成化年间程敏政替其《丹溪心法》作序,竟说:“医之先,谓出神农黄帝,儒者多不以为然”,对医的传统,儒者几乎要重新构造了。

  到了《四库提要》,遂把医家与神仙家的关系断然切开,说:“汉志,『医经』『经方』二家后有『房中』『神仙』二家,后人误读为一,故服饵导引,歧涂颇杂,今悉删除”。

  中国古无医学史,《四库提要》可视为第一部医籍史论或医学史论。而且它以儒学发展史来架构医学史,对后人影响甚大,儒医遂为正宗矣!

  三、儒医的特点及其批判性

  儒医始称于宋代。《宋会要辑稿》言:“伏观朝廷兴建医学,教养士类,使习儒术、通黄素、明诊疗而施于疾病,谓之儒医。”

  这段话讲的是:宋代设立了特定的教育机构——医学,体制完全仿照太学。徽宗还让医学脱离专管宗庙礼乐的太常寺,转隶于国子监,使医学纳入儒学教育体系。并且按等级任命医官。有六个品级,十九阶具体官职,最高为翰林医官,相当于五品大夫,所以后世称医生为大夫。

  当时受“格物致知”学风的影响,不少儒者也将医学作为格致的对象,如王安石即自称:“……,至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谈。”金元四大家之一朱丹溪的医着《格致余论》中更畅言:“古人以医为吾儒格物致知之一事”。

[1]  [2]  下一页  尾页

作者:龚鹏程

编辑:余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