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人与人类文明发展进步的程度由文化标志,本原文化是文明中最源头性、最基础性而具有种子生长意义的部分。为深入研讨世界本原文化的核心精神与价值,推进本原文化研究的正本清源、返本开新工作,倡导中国文化的世界性,清华大学哲学系与江西省王阳明研究会、庐山白鹿洞书院联合组织举办了“世界本原文化与心学高峰论坛暨学术研讨会”。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特聘教授、香港中文大学中国哲学与文化研究中心荣誉主任刘笑敢在论坛致辞环节中强调,“讨论中国哲学的方法首先要考虑什么是中国哲学,即什么是中国哲学的身份与角色”,刘笑敢教授认为,中国哲学大体有两种身份、四种角色,两种身份即现代学术与民族文化,而这两种身份都可以分析为两种角色,即现代学术可以分为“研究对象”和“理论资源”,民族文化可以分为“精神传统”与“生命导师”。
“中国哲学是20世纪以来的一个新名词、新概念、新领域,中国哲学研究的对象和主题是儒释道传统中的哲理和思想,而儒释道的哲理和思想在传统中国是上层文化和精神文明的代表和主体,它们作为传统的民族文化的主要代表,在二十世纪受到了严重打击、歪曲和摧残,也在很多情况下作为民族文化而受到讴歌、推崇和弘扬。但无论是打击还是弘扬,都以儒释道为我们民族文化的主体和代表。”刘笑敢教授指出,自觉区别儒释道的身份、角色和功能,意味着从事研究或弘扬工作所需要的自觉意识,由此带来方法、态度、目标的不同。认识这些不同将是中国哲学、儒释道以及国学发展的一个前提条件和有利契机。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如何给以儒释道为主体的中国文化定位?中华文明在世界上处于怎样的位置?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哲学系主任黄裕生认为,在“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轴心文明之一”这两种普遍看法之外,可从哲学概念上为中国文化提供一种新的定义,即“本原文化”。对“绝对者”的觉悟与对普遍性原则的自觉、自任,正是一种文化成为本原性文化的标志性事件。
在本次研讨会上,江西省王阳明研究会秘书长皇甫金石以《心学需要新说——新时代我们应该怎么解读阳明心学》为题做主旨发言,凤凰网国学频道经作者授权,发布实录文字如下:
一、阳明心学500年的中国历史境遇
明朝中叶的中华大地上,王阳明如彗星涤然升空,他的事功与思想强烈地照耀了中华社会,引起了强烈的关注与围观,赞誉、崇拜、追随者蜂拥而来,同时,怀疑、攻击、迫害者来势更猛。既有赞王阳明为“立德、立功、立言真三不朽者”,也有骂王阳明为孔孟儒家叛逆者,甚至把明朝的灭亡归罪于阳明心学。
在今天的余姚阳明故居展览中,我们可以看到,在王阳明的有生之年与去世后的约50年中,阳明心学,在明朝社会的毁誉嘈杂声中热闹了一阵之后,就在中华大地上了无声无息了;清朝中期,王阳明心学思想又飘回中华大地逗留了10余年,然后又飘走了;到中华民国的1926-1936年期间,王阳明心学思想又飘回了中华大地10年左右。
直到1980年代,浙江阳明学研究先驱沈善洪、王凤贤、吴光,日本阳明心学教育泰斗冈田武彦,再一次把阳明心学推向改革开放的中华大地,至今已有近40年了。阳明心学思想在中华社会的这一次回归时间,已经几乎与王阳明在世时期相近了。
其实,在世时,王阳明只做到了如下几点:其一,建立了心学理论,把“自强不息”与“知行合一”阳性基因、行动力基因重新植入中华民族精神;其二,并身先士卒做出了践行榜样;其三,教育传播心学思想带出了一批弟子,在中华社会播下了一批心学种子。
使“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精神贯穿于中华现实社会的方方面面,使中华民族人人事事时时处处践行“致良知”与“知行合一”,这些是王阳明想做但未做到、也做不到的。
500年来,王阳明心学思想实际上一直没有在中华大地上真正落地生根,而是升起来了,飘走了,飘回来了又飘走了,既没有普及开来,更没有深入中华民族的百姓人心被人人躬行于时时处处事事。
当今这一次回来后,能不再走了吗?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吗?
2012年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更是30余次倡导王阳明心学,并提出“王阳明心学思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学习王阳明心学的热潮开始吹遍中华大地。
使“致良知”与“知行合一”在中华社会产生普遍的社会现实效果,正是毛泽东、邓小平、习近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努力追求的目标。
二、阳明心学对中华文明的贡献与达到的高度
论实际功效而非名声,王阳明有多牛?
作为思想家,王阳明堪比孔子,超越孟子儒家及诸子百家。王阳明在世时,他贯通古今:易兵法墨阴阳纵横等诸子百家、贯通儒释道;今天当下,王阳明心学思想,能够帮助我们贯通中西、贯通人类与未来。
作为军事家、政治家,王阳明堪比诸葛亮、刘伯温。作为文人领兵,诸葛亮、刘伯温都是以少胜多出奇制胜辅佐明主建立一朝一国,王阳明是无中生有出奇制胜平叛安邦。在治国理政、建设现实良知社会与发展经济方面,三人都卓有成效。
作为教育家,王阳明堪比孔子、超越朱熹。孔子弟子三千,其中七十二贤人,着书立言者不足十人,治国安邦立功者更无一人;王阳明弟子有名有姓者何止三千,着书立言者何止百人,治国安邦立功者大到朝廷宰相首辅者两人、尚书部长数十人,副省部级以下数百人。
作为行动实干家,王阳明一生苦难辉煌,历经被陷害、廷杖、入狱、谋杀、流放、贫病等政治与生活磨难,历经并统帅三场军事大战,九死一生。
作为内圣外王圣雄超人,王阳明做到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超越生死“此心光明”!
对后世的影响,王阳明心学思想抚育了曾国藩、谭嗣同、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蒋介石等等中国近代史上众多领袖,而且,这些杰出领袖还都是在王阳明心学遭遇打压雪藏的情况下私学成才的。
毛泽东、邓小平等老一代革命家,是500年来最懂王阳明心学的人,以他们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王阳明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结合落地中国,是他们真正实现了王阳明的夙愿,改变了近代中国,改变了中华民族。
中国共产党是中华历史上最懂良知心学的执政者,也是最符合良知心学的执政者。实际上,只有真正懂得了良知心学才能得到天下,只有真正懂得了良知心学才能守得住天下。
毛泽东、邓小平、习近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精英把良知心学与马克思主义结合打通,并得心应手用于中国的革命与建设,带领中国人民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
毛泽东既做也说,用自己的语言说马克思主义与良知心学;邓小平只做不说。
习近平总书记接过了马克思主义旗帜,2012年以来30多次倡导弘扬王阳明思想,创造性地与王阳明心学结合,提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不忘初心”“建立共产党人心学”“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等等一系列马克思主义心学新理念新目标。
按儒家的圣贤标准,王阳明有多牛呢?
春秋战国时代,鲁国大夫叔孙豹提出“立德、立功、立言,为人生三不朽”,庄子着《天下篇》提出“内圣外王”,北宋时代张载提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中华民族思想史上提出的三种最完美、最高的人生志向与人生境界。
按上述每一条都完完全全做到了的,中华民族历史上,除“三皇五帝”与周文王、周公外,仅王阳明一人。
三千年中华社会的儒家读书人中,“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内圣外王”者仅孔子、王阳明、曾国藩两个半人。因为孔子有立德、立言,立功不足,可称圣,但称王不足;曾国藩有立德、立功,立言不足,可称王,但称圣不足;唯独王阳明立德、立功、立言三样具足,称为“真三不朽”。
春秋战国年代出世的孔孟儒学,其后经历了500年自生自灭的自然发展状态,到汉代,董仲舒倡导“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阳儒阴法”并得到了汉武帝的认可推行与加持,孔孟儒学始得成为中华社会主流价值观一统天下并流传开来。
明朝中期出世的阳明心学,至今也经历了自生自灭的500年,当今在执政党中国共产党及其总书记习近平的倡导加持下,始得成为中华社会主流价值观一统天下并流传开来。
三、阳明心学在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体系中的作用与地位
王阳明良知心学思想为什么这么牛?
中华文明的发展过程,是由大发展与飞跃性集大成两种特点明显不同的阶段组成,经历了四波迭代发展至今。
第一波迭代,是三皇五帝大发展时期到周文王演《易》周公制礼飞跃性集大成;第二波迭代,是春秋战国由《易》而诸子百家大发展时期到孔孟儒家飞跃性集大成,并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完成;第三波迭代,是董仲舒“独尊儒术”而儒释道三家大发展时期到周敦颐用《易》、朱熹用《理学》贯通儒释道,直到王阳明用《心学》贯通《易》、《理学》、贯通儒释道与诸子百家的飞跃性集大成;第四波迭代,是由朱熹理学、阳明心学而洋务运动、西学东进、科学民主现代化到毛泽东、邓小平、习近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用《马克思主义》与《心学》结合创造人类《新心学》的新时代,在这个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壮举的新时代中,全面贯通古今、全面贯通中西、全面贯通义理与实践,是跨向人类未来的又一次伟大的新飞跃与集大成。
每一波迭代,中华文明都涅盘重生,都发展到新的高度、广度与深度。
王阳明心学思想,在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体系中,既是以往文明的一个贯通者、集大成者,又是一个承上启下通往未来的桥梁。
王阳明对中华民族与人类贡献最大、作用最大、最厉害的,是王阳明的哲学思想。
王阳明哲学,是生活的哲学,易懂易行的哲学,是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能够帮助人们获得光明幸福、且随时随地可转换成巨大的行动力量的哲学,是无论高低各个阶层都能获得成功与幸福双丰收的哲学。
王阳明哲学,是穿透人类文明的起源与终极目标的哲学,是具备完整性、彻底性、基础性价值的哲学,对人类发展具有根本性与持久性的指导意义。
四、阳明心学在日本的历史境遇
当年,蒋介石先生曾经深切痛惜地说“中国与日本就差一个王阳明”。蒋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句话现今还成立吗?还会继续吗?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
王阳明诞生以来的这500年,日本人、韩国人、中国人,大家都在读王阳明,但读的方法与读的效果却大相径庭。
王阳明之后的约100年,明末清初,作为亡国而不屈的少数优秀读书人代表的朱舜水,带着亡国的国仇家恨,带着对中华社会儒家思想行为与王阳明心学思想的得失成败优劣教训的痛彻理解,抱着“为往圣继绝学”的最后人生愿望逃亡客居日本。
在日本,受到德川幕府政权礼遇尊奉的朱舜水,按照自己对中华儒家思想与王阳明心学思想的得失成败优劣教训的痛彻理解,开始了在日本社会的王阳明心学思想传播,逐渐使王阳明心学思想为日本统治者与社会精英阶层所接受并奉为至高无上,成为日本思想领域的太阳。
王阳明心学思想经200多年的代代相传,培育出日本社会思想、教育、政治、军事、科技、金融、实业各界泰斗群星灿烂,特别是以伊藤博文为首的精英们用王阳明心学思想开启了日本的“明治维新”运动,使日本从王阳明心学思想得到了巨大的现实社会效果。
20世纪初,日本的海军部长东乡平八郎的“一生伏首拜阳明”箴言,代表了日本的政治、军事、文化、实业等各界精英们的心声。
五、阳明心学我们应该怎么解读
过去的500年间,都是读王阳明心学思想,为什么在中国与日本之间有如此巨大的差距?为什么历史上的中国读书人与中华社会,就没有读出日本社会的那种效果呢?
我们认为,这个问题只能从我们中国读书人与中华社会自己身上去找原因与答案。
在以往中国历史中的传统读书人,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王阳明心学思想的,都站在儒家思想至高无上、完美无缺的立场上读王阳明,都用儒家思想的眼光读王阳明,都把王阳明往儒家上读,把王阳明思想局限在儒家思想中读。
王阳明心学,毫无疑问继承了儒家的真血脉,并把儒家的追求目标“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知行合一发扬光大,同时,还吸收了佛道二家优秀思想精华并予以贯通。
但是,把王阳明往儒家上解读、甚至往贯通儒释道3家上解读,毫无疑问还是把王阳明读偏了、读漏了、读小了、读弱了、甚至读丢了;把王阳明往贯通诸子百家与贯通儒释道上读,只是勉勉强强。
仅限于王阳明年谱与《传习录》上读,往往只能读出一个简化版、缩小版、过往版的王阳明,读王阳明,甚至不能限于在儒家义理内读,不能限于在儒释道三家的义理内读,而必须在诸子百家的义理中去读,在古今中外全人类文明的历史背景下去比较着读。
我们可以、也应该读出一个贯通儒家、贯通儒释道、贯通诸子百家的王阳明;读出一个超越儒家、超越儒释道、超越诸子百家的王阳明。
实际上,王阳明心学思想是可以贯通义理与实践、贯通古今、贯通未来、贯通中西、贯通世界各宗教教派、贯通人类文明的起源及过程与终极目标的。
王阳明是大乾坤家、大《易》家、大通(预言)家,大实干家、大活动家,大政治家、大军事家、大思想家、大教育家。
中华社会在读王阳明的历史过程中的这些错失与不足,不是王阳明的错失与不足,而是以往中国社会与中国传统读书人自己的错失与不足。
中国的儒家读书人,在把一个远远超越了儒家思想、超越了儒释道三家思想的人强拉回儒家的框框,结果,王阳明思想中非儒家的、但同样具有巨大思想价值的东西,要么被当做了叛逆批判,要么被当做了垃圾抛弃或埋没。
这就是500年来王阳明在中国的命运的根本原因。
王阳明对中华民族现实社会与中华文化的最大贡献与突出作用,是把“自强不息”与“知行合一”阳性行动力基因重新植入中华民族精神。但是,王阳明只完成了提出理论、做出现实表率、教出一批学生、带出一批追随者、播下一批种子,但离实现全民觉醒还差很远很远。
中华社会,只有经历了这200年从苦难深重到重新辉煌的伟大民族复兴的社会实践,从睁眼看世界到新时期改革开放的社会实践,才开始我们中华民族的觉醒:儒家思想的优秀卓越可以带给我们文化自信,儒家思想的局限性也应该带给我们惨痛反思。
但凡读书,有两种读法:
1、在当时历史背景下读原文原意,读准读深读透;
2、在全人类现有知识思想理论(含最新科技理论)的背景下,用今人的语言语境针对今人的问题,读原文新意,读广读大、读出新时代的新境界、新应用。
但凡“为往圣继绝学”有两种做法:
1、用圣贤经典解圣贤经典,好古、好形而上、好照着说;
2、用当下活生生的人生实践体悟、用“事上磨”的感受解读世界印证圣贤经典,好形而下、好洞穿、好接地气、好接着说。
读书也要勇猛精进、与时俱进!我们重读王阳明,这两种读法、两种做法都很重要、很必要,都需要读出王阳明思想的巨大正能量。
阳明心学,是伟大的中华文明的一颗硕果,但它没有、也不可能终结中华文明的发展。
阳明心学,同时又是一颗极具生命力的新种子,这颗种子必须也必定在阳明身后500年的当今现代全人类的文明土壤中发出新芽并茁壮成长、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我们要用阳明心学来证当下社会与预测未来,也要用当下社会与未来发展预测来证阳明心学,来发展阳明心学。
我们必须这样“知行合一”“学以致用”切实努力用功数十年;必须朝着“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应用,创新性发展”方向切实努力用功数十年;必须在阳明良知心学的研究及普及深入中华民族的百姓人心、被人人躬行于时时处处事事上切实努力用功数十年;我们才能真正做出显着有效的进步。
我们这里,尝试“心学新说”,就是以第二种读法、第二种做法为主。
心学新说,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呢?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们的任务目的与任务目标,就是要在王阳明良知心学的义理研究与各行各业的实际应用上,短期内全面赶超日本。